潔癖,是害人還是利人?微塵飛揚時,我們皺眉躲避;面對骯臟,我們不悅離去。但若潔癖成疾,讓我們無法忍受世間一切,其結果又會如何?
歷史上,曾有一位才華橫溢的畫家,他的一生卻被極端的潔癖所拖累。他視一切為污穢,拒人于千里,終成孤獨之人。但他又借此創作出不世之作,成為千古一絕的畫圣。潔癖,究竟是陷害,還是助力?讓我們來看看這個才子的故事。
倪瓚,一個出生于元末的才子,他的畫作技藝高超,被后人譽為中國古代十大畫家之一。但他的一生卻因過度的潔癖而走向悲劇。
倪瓚生于江蘇無錫一個富裕之家,他的兄長倪昭奎是當時頗有影響力的道教上層人物。在兄長的庇佑下,倪瓚無需為生計發愁,可以潛心習畫。他幼時便展露出驚人的繪畫天賦,經過多年苦練,畫技已臻化境。他擅長山水、梅竹等題材,筆下的景色栩栩如生。
起初,人們只是覺得倪瓚比較注重清潔。他有兩個傭人專門伺候他的文房四寶,保證他想用的時候,毛筆、墨硯都洗凈得體,不沾灰塵。這在富豪人家并不罕見,倪瓚的弟弟倪祉也笑他「矯情」。
然而,這還只是倪瓚潔癖的開始。隨著歲月流逝,倪瓚對「干凈」的執念越來越失控。他開始要求傭人每日打掃房間七次之多,還在家中鋪設了密密麻麻的香囊,生怕空氣中有絲毫異味。吃飯時,倪瓚要求傭人切好所有菜放在桌上后才入座用餐,唯恐食物沾染了他人的氣息。
倪祉見狀,認為弟弟的潔癖已然嚴重到有礙正常生活。他勸倪瓚要多與人來往,免得被孤獨和潛意識的潔發癥捆綁。可倪瓚認為普通人都臟亂,與他們來往只會玷污了自己的身心。他明知這番想法有失健全,卻也無法自拔地迷戀上了那種虛無的「清靜」。
漸漸地,倪瓚的潔癖嚴重影響到了生活。他出門時必帶數名仆人,手持香囊左右簇擁,唯恐路上沾染塵埃。飲食更是講究,所有菜肴必須用紗布蓋好,生怕有蒺藜和毛發落入。藝術創作,不讓任何人觀看。
有次,倪瓚讓仆人端來飯食,卻見菜式間竟夾雜了一根狗尾巴草!倪瓚大怒,把那仆人辭退了。這件事成為眾人茶余飯后的談資,無錫城里都說倪瓚矯情得很。
有一年春天,江南的杜鵑花開得正艷,倪瓚游歷至杭州,偶遇一位名叫白柳的歌姬。白柳美麗動人,嗓音甜美,深深驚動倪瓚的心弦。他情不自禁地在歌樓多留了幾日,終于向白柳表明心意,請求她隨他回家。白柳喜出望外,欣然應允。
兩人踏上歸途,濃情蜜意。倪瓚給白柳描繪了無錫家中山水園林的美景,許諾要為她置辦新衣裳首飾。白柳也盼望著能有一個溫馨的家,與心愛的倪郎在一起。
終于,他們回到了江蘇無錫倪府。倪瓚迫不及待想與白柳親熱。然而一想到白柳可能不夠干凈,倪瓚就猶豫了。他讓白柳先去沐浴,白柳也樂呵呵地去了。
沒想到,白柳洗完一次,倪瓚還嫌她不夠干凈,再三讓她重復沐浴。白柳都洗到近日出才停下,這時她已精疲力盡。倪瓚仍覺得白柳身上有污穢之氣,這一夜的纏綿就此泡湯。
白柳心如死灰,她哭著質問倪瓚:「你這是何苦?我對你已然傾心,你卻要我如此糟蹋自己,這份愛還有意義嗎?」倪瓚說不出解釋的話,只能紅著臉走開了。
第二天,倪瓚紅著眼圈去吃早飯,倪祉一看便知弟弟又犯了潔癖癥。他勸倪瓚治治病,別把好不容易找到的姻緣毀了。倪瓚這才意識到問題嚴重,他請來府內大夫給自己開藥,并向白柳賠罪請她再留幾日。
白柳本來還存了僥幸,見倪瓚潔癖癥難治,她終究還是提包回歌樓去了。臨走時,她叮囑倪瓚一定要多去社交,也許見多了人才能改掉潔癖。對她消失在長街的背影,倪瓚后悔莫及。
白柳離去后,倪瓚陷入了低潮。他整日閉門不出,對潔癖的癥狀似乎有所緩解。然而好景不長,當年倪瓚因卷入一樁官司而被關入獄中。
獄中的環境骯臟不堪,墻上長滿了霉斑,糟糕的排泄系統散發著惡臭。這對倪瓚的潔癖來說,簡直是地獄般的酷刑。他用衣服緊緊捂住口鼻,才勉強維持住理智。
獄卒給他送飯時,他捏著鼻子要求對方舉過頭頂,生怕唾沫星子沾到飯菜上。獄卒見他如此矯情,大為光火,直接將倪瓚扔進了臭氣熏天的獄中糞坑。
倪瓚在糞池中度過了三天,這對他來說無異于世上最大的折磨。糞便的惡臭無時不刻侵擾他的鼻腔,讓他幾欲瘋狂。出獄后他精神萎靡,潔癖癥已到了瘋狂的地步。他再也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帶來污穢的事物,與所有人和物保持距離。
倪瓚出獄后直奔家中,關上院門三年未出。他身體虛弱,神智恍惚,終日躲在房中祈禱,不讓任何人接近。有次倪祉前來看他,都被他瘋狂地驅逐了出去。倪祉心中惋惜,弟弟的潔癖癥似乎已無藥可救。
晚年的倪瓚孤苦伶仃,無妻無子,連最后一位老丁也離他而去。他那難聞的「香廁」里,倪瓚獨自待了許多個日夜。
倪祉時常來看望,但也被倪瓚拒之門外。他望著緊閉的府門,心中充滿了悲哀。弟弟雖有奇才,卻被自己的臆想所禁錮,最終可能孤獨終老。這般人生,實在令人痛惜。
村民們對倪公也早已見怪不怪。有人說倪公精神已經病入膏肓,有人說他是受了驚嚇致瘋,總之大家都避之不及。倪府上空似乎總縈繞著一種怪異的氛圍,令行人不寒而栗。
終于,據說在一個暴雨交加的深夜,村民們忽然聞到了一陣惡臭從倪府傳出。第二天,人們在倪瓚的臥室里發現了他的遺體,已經開始腐爛變質。原來倪瓚得了痢疾,在獨居中不治身亡。
據說,倪瓚死后,沒有一個人前來收殮他的遺體。最后還是無錫知縣派人將他草草安葬。倪瓚拒絕與人為伍,最終他的肉體也只能歸于塵土。
倪瓚一生潔癖成病,造成了他與正常人關系的隔閡。也許個人習慣確有清高之處,但并非越潔凈越高貴。回望倪瓚的一生,不禁令人唏噓,一個人若過于迷戀虛無的「清凈」,最后得來的,只會是徹底的孤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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