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星堆文物傳奇：「巨人」的神秘手勢和古王國的謎語

2024/04/26

古蜀的歷史早已偃旗息鼓，而無言的三星堆文物僅給后人留下了難解的文化之謎。除了《蜀王本紀》、《本蜀論》、《華陽國志》等地方志中留有零散簡略的記載外，《史記·張儀列傳》中只留下秦滅古蜀的最后身影，但一件神秘的文物讓本來已疑云重重的三星堆，更加波譎云詭。

三星堆遺址的二號坑曾出土了一個神秘的「巨人」，不過這個巨人不是古墓中的尸骨，而是一具巨大的青銅造像。它的身上藏有一個謎語，以至直到現在仍沒有找到謎底，反而引發了人們對三星堆文明是否來自外星的猜測。

1986年出土于三星堆二號坑的青銅大立人

1986年，三星堆出土了眾多的青銅造像，但「大立人像」最為特別，也最為引人注目，關于它的神秘至今眾說紛紜。這尊被稱為「世界銅像之王」的青銅人像總高2.62米，達到一頭成年非洲象的高度，是已知世界上最大的古代青銅人像。在現場，若你要看清它的真容、領略它的風采，只能從下向上去仰視。

大立人銅像的高度接近一頭成年亞洲象

「大立人像」身穿一件燕尾服式的長袍，赤腳站在一個刻有怪獸的方形底座上，總重量達到了一百八十公斤。如果去掉銅像的底座，其「人體」部分高1.8米，接近人類的實際高度。它高挑的身材可能是古蜀人體型的真實寫照。這尊三千多年前的銅像不論從體量上還是服飾上看都具有「領袖」氣質，立在那里就像一座雄偉的紀念碑。那麼，它究竟為了紀念哪位帝王或神祇而建，要講述他怎樣的功績和傳奇呢？

大立人像佇立在地面就像一座雄偉的紀念碑

從服飾上看，「大立人」頭戴五齒高冠，冠的正前方有「禾苗生長向太陽」的圖案。它眼大耳闊，耳戴三角吊墜，和之前一號坑出土的「金杖人像」面部幾乎一模一樣，而這一形象被史學界認為是古蜀王國的國王「蠶叢」。古蜀國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家，蜀王既是世俗的國王，也是神巫的領袖。

大立人面部表情和三星堆金杖上的蜀王很類似

也有學者認為，他是古代文獻中記載的「尸」。「尸」既是主持祭神儀式的祭司，又是受祭神祇的化身，具有雙重身份，類似于東北驅魔儀式上的「大神」。儀式中的「大神」一會兒是與神靈溝通的「陰陽先生」，一會兒又神靈附體，代神靈說話。歷史上最相似的例子就是太平天國的東王楊秀清，他自稱是「天父」的長子，但也經常接受天父的附身，最后儼然成為了「天父」，責罵、毆打「二弟」洪秀全。「尸」雖然不是世俗的君主，但神權在那個蒙昧的時代卻至高無上。

古蜀國是個政教合一的國家

從相貌上看，「青銅大立人像」有很多獨特之處：他四方闊臉、巨目圓睜；他眼眶深陷、眼袋突出；他鼻梁高挺、嘴唇長薄，兩只招風大耳十分顯眼，其外貌并不具備典型的漢民族特征。而且，他身穿左衽的窄袖長袍，這和漢民族傳統的寬袖、右衽服裝正好相反。可見古蜀人的文化習俗與中原完全不同，他們是當時中原王朝眼中的「夷族和外藩」。

大立人和漢族人著裝習慣完全不同

最神奇的是，立人像雙手神秘的姿勢給后人留下了一個謎語，而有關謎底的爭論，從它出土開始三十七年來從未停止。謎語隱藏在他的一雙環形大手中：其雙手從比例上被明顯放大，每只手都握成中空的圓環狀，兩臂則一高一低地在胸前環抱。很明顯，大立人像的雙手正握住某種器物，而被抓握的器物應是一根碗口粗的圓柱形物體。

巨人的謎語

但是，銅像出土時手中并沒有器物，而在它周圍也沒發現合適的物件。更奇怪的是，它兩只手握成的圓環并不同心，兩個圓心軸既不重合、也不相交，形成一個角度很大的弧形。如此，人像手中握著的應該是一個彎曲的柱狀物，那麼它到底是什麼呢？

它的手中究竟把持何物？

很多學者對這個謎語的謎底進行了大膽的猜測。第一種猜測是：「大立人」是三星堆古國的國王，他手中握著的是一柄權杖。證據是它威嚴莊重的神情和衣服上帶有龍、獸、鳥、蟲等華麗精美的紋飾，可能是「中國最早的龍袍」，因此他是古蜀國尊貴的領導者，很可能是蠶叢、魚鳧、杜宇中的一個。

青銅大立人像前后服飾上的「龍紋」

的確，三星堆曾出土了金權杖。但權杖是手持的，它的粗細應以人手能握住為宜。大立人手部的環孔直徑很大，如果把出土的金杖放在銅像的手中，就如同在人手中放入一根針。即便有這麼粗的權杖，立人像雙手的圓心并不在一條直線上，哪有彎曲的權杖呢？所以「權杖說」并不被大多數人認可。

三星堆出土的金杖對于大立人來說太細了

第二種猜測：「大立人」是一位古蜀國的大祭司，他是國家最具權威性的神權領袖，他手中握的是祭祀用的「法器」。證據是他身上的大巫師「法衣」，衣服上有類似今天綬帶的「法帶」，用來增強法力；腳上的腳鐲用來在儀式中發出聲響；他表情凝重肅穆，表現他正在通天作法；他腳下的台座是作法的道場或祭壇。

古蜀國的大祭司在國家占據重要地位

古彝人是今天彝族的祖先，他們是當年古蜀國周邊的部族。古彝人祭司在主持祭祀儀式時要手持「畢摩簽筒」，用來降妖除魔，這種傳統一直延續至今。而古彝人被認為和古蜀國存在著某種親緣或傳承關系，所以「大立人」手中的「法器」很可能就是「簽筒」。但「簽筒」是尖頭、圓柱身，沒有任何弧度，因此無法放入「大立人」的手中。

今天的彝族人仍保持著古老的儀式

但不久這個謎底就有了新「物證」：在三星堆早期的出土文物中，有一塊流失到海外的玉板，玉板上雕著三位手抱「龍蛇」的巫師。「龍蛇」是古蜀國崇拜的圖騰，它的大小和現代的蟒蛇差不多。玉板上的巫師握蛇的手型、抱蛇的姿勢以及兩手一上一下的位置和「大立人像」完全吻合，而且「龍蛇」的粗細程度也符合人像手握的孔徑，因此「龍蛇說」獲得一些學者的認同。

由于玉雕的存在「龍神說」一時很受推崇

不過，如今四川盆地的氣候并不適合蟒蛇生存，那麼三千多年前的氣候會和今天大為不同嗎？而且，把浮雕上卷曲的蛇狀物認定為古蜀國崇拜的「龍蛇」只是基于一種外觀的判斷，而缺少更有力的證據。

玉板上雕刻的真是龍蛇嗎

「大立人謎語」的謎底猜測還有很多。有學者甚至認為立人像手持的是三星堆出土另一件寶貝---青銅「方向盤」。這種猜想雖然大膽但又非常搞笑：古代并沒有汽車、輪船這類裝備方向盤的交通工具，皮之不存，毛將焉附呢？而也正是因為這種說法，引發了三星堆文化來自外星文明的猜測。但很明顯，青銅「方向盤」的粗細度和立人像手中的孔徑差距很大，而且青銅「方向盤」不久被專家確定為「青銅太陽輪」，它只是古蜀人太陽崇拜的產物，因此「方向盤說」更無法得到認同。

三星堆出土的青銅太陽輪和大立人持輪假想圖

不過，在2021年三星堆考古重啟之后，考古專家認為他們已經找到了答案。在新發現的3、4、7號祭祀坑內出土了大量的象牙，而大立人手中的孔洞大小與象牙的直徑非常吻合，而且象牙彎曲的形狀也正好可以[插·入]人像手中不同軸的兩個環孔。此時考古人員突然想起，當年就是在2號坑滿滿的一層象牙下發現「大立人」的一只手，而手邊就有一小段象牙，「象牙說」得到了當時大多數人的認同。

三星堆祭祀坑出土的象牙和大立人持象牙假想圖

那麼，大立人手中為何要握著一根象牙呢？很顯然，象牙是古蜀國一種貴重的祭祀品。有專家受到長信宮燈的啟發，認為大立人像手持的是「象牙火炬」。象牙粗端大多中空，里面可以放入油脂，再插上燈芯點燃，就可做成火炬用于祭祀照明。而根部朝上的象牙在人像手中正好保持口部水平的狀態，使油脂平穩地儲存并燃燒。

大立人持「象牙火炬」假想圖

可以想象，一個手持「象牙火炬」的青銅巨人像，在夜晚佇立在人頭攢動的「三星堆廣場」，火光照亮四野，給虔誠的蜀民以溫暖和希望。不過，四川盆地的環境并不適合大象生存，自古以來也沒有大象生活在四川的記錄，如此大量的象牙從何而來？是否來自亞洲象的家鄉南亞呢？

亞洲象的產地在南亞的印度、巴基斯坦和孟加拉

否定這個猜想的是「大立人像」本身。專家發現，又細又高的「大立人像」立在地面時，達到一個極限又微妙的平衡。如果手中稍有負重，它便會轟然傾倒。也就是說，除非所持物品的重心和大立人像的重心高度一致，否則人像手中不能放置物品。若如此，其雙手為何保持空握的姿勢呢？有學者認為，他的手僅僅是在空中手揮舞，是祭祀時的一種特定姿勢，或許這種環狀手勢象征他手握日、月，掌管王國命運的能力。

大立人手中的是否就是空無一物的呢

「大立人像」的姿勢不是孤立的。早在2001年，在離三星堆不到40公里的金沙遺址就出土了青銅「小立人像」，同樣是雙手環握、手中空空，持握的物品可能腐爛或遺失，這與「大立人像」的姿勢高度一致。

成都金沙遺址出土的小銅人擁有相同手勢

不僅如此，2021年，從三星堆3號坑出土的幾個青銅小人也是同樣的姿勢，但與「大立人像」唯一不同的是，小人的雙手在同一平面，兩拳相握，而不是一上一下；類似的姿勢也出現在2號坑的一塊玉璋上，上面刻有兩排正在參加祭祀儀式的小人，他們同樣保持雙手孔握、放于胸前的姿勢，但手中空無一物。專家分析，該姿勢可能是一種禮儀，也可能是舞蹈的片段，又或是祭祀儀式中的特定動作。也許大立人并不是國王或巫師，而只是祭祀儀式中使用的道具，「大立人」的謎底已經有太多也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