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怔怔坐在沙發上,我老公也嚇蒙了:「…我那天還跟他一起喝酒了,我用不用也去做個體檢?
「我竟然把殺人犯拉進家里喝酒了,我靠!」
我剛要說話,大門就被敲響了。
打開門,外面站著兩個警察。
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,我總覺得他們的表情有些復雜。
「怎麼了?」我握緊門框。
事到如今,這件事兒已經沒什麼能讓我更驚訝的了。
年輕警察開口了:「我們在沈秋的手機里發現了一封給你的定時郵件,我們也不好給她取消,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跟你說一聲,你到時候收到的話……」
他想了想,皺眉道:
「就當沒看見吧。」
我有些摸不著頭腦,忙問道:「什麼郵件啊?」
沈秋能有什麼郵件給我啊,還是定時的?
他們卻不肯多說了,只說快了,到時候讓我自己看。
09
三個月后,我收到了那封來自沈秋的郵件。
「楠楠:
見信如晤。
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,我已經不在了。很不好意思來麻煩你,但是想來想去,我跟陳南在這座城市也沒什麼其他的親人朋友,也只能厚著臉來找你了。
半年前,我在醫院查出了腦瘤,醫生跟我說我只剩下了三個月的時間。不過現在看來,上天還是眷顧我的,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,但我仍然感覺還好,想來是老天可憐我,愿意再多給我一些時間陪伴陳南。
然而我知道,時間總是有限的,陳南對我的感情很深,我要是走了他一定承受不了,所以我找個人陪我演了一場戲,打算先跟他離婚。
沒辦法,他總是太倔了,之前我尿毒癥的時候他去給我配型,我死活不許他捐腎給我,他卻偷偷聯系了醫院,騙我說找到了合適的腎源。
我做手術的時候,他就在我隔壁,把他的腎取出來給了我。
這些年為了我的病,我已經拖累他太多,他本來可以有美滿的家庭,可愛的孩子和光明的未來,可是為了我,他的身體廢了,攢的錢也都花光了。
如果他知道我得了這個病,他肯定要賣了房子帶我去治病,可我知道那也只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,如果房子賣了,他的工作辭了,那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。
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。
楠楠,陳南看著脾氣溫和,但其實是個很執拗的人,我走之后他肯定照顧不好自己,說不定還會做傻事。
他父母年紀大了,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人可以托付他,我只求你幫我照顧他一點,幫我勸勸他,給他一口飯吃,別讓他做傻事,我真的只能求你了。
對了,如果他能走出來的話,你能不能再幫我給他介紹個對象?
他雖然長得不帥,但是人很好的,他真的是一個很值得被愛的人,嫁給他不會后悔的。
他還年輕,不能為我賠上一輩子。
楠楠,謝謝你。
祝你和陸哥身體健康,平安喜樂!
再見啦。
沈秋」
我用了很久看完這封信,淚腺不受控制了似的,眼淚噼里啪啦掉在手機屏幕上,屏幕碰水不斷切換著頁面。
眼前似乎又浮現了沈秋的笑容,溫柔的、美麗地跟我揮著手:
「再見啦。」
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心情,我只覺得這一切都太荒謬,太諷刺了!
沈秋臨死前還想著讓我照顧她放不下的陳南,她那樣不愿意給人添麻煩的人,在信里請求得那樣懇切。
她都要死了,想著的卻還是怎麼不拖累她的愛人。
卻不知道她打了刪,刪了打,流著淚寫這封信的時候,她最舍不得的愛人正在想著怎麼殺死她。
這到底是誰的錯?!
這到底是為什麼?!
我捂住臉,任由眼淚肆意流淌,最后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。
10
我帶著這封郵件去找了陳南。
不知道為什麼,警察之前沒給陳南看這封郵件。
陳南用了很久很久才看完這封郵件。
他好像突然不識字兒了一樣,艱澀地讀著每一個字,每讀一行,聲音就嘶啞一分。
到最后讀到「沈秋」那兩個字時,他嘴角竟然滲出血來。
似乎沈秋留下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了一把刀,千刀萬剮下去,他已經被凌遲至死。
我以為他會抱頭痛哭,會痛苦,他卻一言不發,什麼動作也沒有,整個人雕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。
我有心罵他幾句,卻又只覺得一陣悲哀。
罵了又有什麼用,沈秋也回不來了。
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,沈秋死的時候他像是真的傷心欲絕。
可這又是他一手造成的。
我只能猜測,或許長期的自卑和付出已經讓他扭曲成面目全非的惡鬼。
又或許連他自己,都已經看不清自己了。
這一出悲劇,終于荒誕而倉促地落幕。
……
陳南沒有自殺。
他也沒上訴。
庭審的時候,我們這些都算是證人,一起去參加了。
法官問他,還有什麼想說的嗎?
他只是平靜地搖搖頭:
「沒了,我接受判決結果。」
臨刑前,法院工作人員找到了我,說陳南有最后幾句話想跟我說。
我差點兒沒認出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