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都知道段榆景恨我。他娶我,是因為我的右手為救他廢掉了。
可是后來。說「南尋,你一輩子也別想比過你妹妹。」的人是他。
說「我錯了,你回來好不好?」的人。
也是他。
1
我妹妹登上維也納音樂廳的那天。
我的右手被診斷為,再也沒辦法彈鋼琴。
段榆景在那天娶了我。
2
他并不喜歡我,我知道。
那天,他為了救我妹妹,走到了巨大幕布下。
我為了推開他,右手被掉落的幕布剛好砸傷。
醫院的走廊里,我媽拽著他的衣領,歇斯底里。
「你這個災星,災星!!」
「當初收養你就是個錯誤,都是因為你,小尋才變成這樣。」
「小尋有可能再也彈不了鋼琴了,你知道嗎!!!」
……
凌晨兩點,我從病床上醒來。
段榆景坐在我床邊。
垂著眼,牽起我的手指。
「你媽叫我對你負責。」
他拿空易拉罐的環,套在我無名指上。
「所以呢……」
「你要嫁給我嗎?」
3
我夢寐以求的求婚,就是這樣開場的。
后來的婚姻,就是循環往復地砸碎這場夢。
我坐在沙發上,等到凌晨一點,才等到段榆景回家。
他站在玄關那,冷冷地看著我:
「不睡覺?」
「段榆景,你去哪了?」我仰著頭問他。
他回得坦坦蕩蕩:
「給你妹接機,她才回國。」
「哪有讓姐夫接機的?」
我想盡量讓自己笑得輕松點。
「你就那麼寶貝她?」
「我不寶貝她難道寶貝你?」
他一句話,幾乎讓我積攢好久的底氣轟然坍塌。
我又想起以前還能彈琴時,段榆景跟我說的話:
「南尋。」
「你彈十年都比不過你妹妹。」
「……」
「呵。」
耳邊傳來很輕癢的嗤笑聲。
「怎麼?又準備跟你媽告狀?」
男人捏了捏我的肩膀。
他耳尖有點紅,看來是喝酒了。
一個吻撞在我嘴角,他扯下領帶。
「那我收回我剛剛的話吧。」
「南尋,我愛死你了。」
「你真他媽是我的寶貝。」
……誰信。
他說這句話時,恨意快溢出來了。
4
妹妹回來后說要組一個局。
沒人覺得這頓飯有什麼好吃的,除了段榆景。
我從洗手間出來時,看見走廊上,段榆景和我妹站在一起。
好久沒見這人笑了,原來他笑起來這麼好看。
「恭喜,這次是在芬蘭拿的獎吧?」
段榆景插著口袋,聲音很淡。
「段老師,還是你教導的好。」
我妹朝他露出甜甜的笑,隨后突然故作驚訝。
「啊……我現在是不是該叫你姐夫了?」
段榆景垂下眼,輕嗯了一聲。
冷漠疏離的態度,就差把「我和那女人沒關系」寫在臉上了。Ϋʐ
我下意識轉了轉無名指上的戒指,要走出去時。
被另一道女聲打斷。
「安黎,你在干什麼呢?」
我媽挎著包走出來,皺著眉,上上下下打量我妹,她另一個女兒。
「我跟你說,今天你姐生日。」
「你別給我整出什麼幺蛾子來啊。」
「來跟你吃飯都是看你姐的面子……」
說完這句話,我媽頭也不回地走進包廂。
我妹那乖巧可愛的表情,第一次出現了裂痕。
我看見她緊緊捏著拳頭。
然后紅了眼眶。
5
飯桌上,我妹一直不停地在喝酒。
明明該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,卻吃得雞零狗碎。
爸媽離婚后,我媽就這樣一直討厭著我妹。
因為妹妹長得像爸爸,而我像媽媽。
「來,南尋,多吃一點啊。」
「你看你都瘦了,是不是這幾天都沒好好吃飯啊?」
「段榆景,你也是,你得好好督促南尋吃飯啊。
」
段榆景在我身旁不輕不重地嗯了聲。
我媽瞪了他一眼,繼續給我碗里夾菜。
期間,我妹想夾一筷子魚,被我媽搶先一步,把位置最好的那塊魚肉,夾在了我碗里。
我妹的筷子就懸停在半空。
之后,所有的菜她一筷子沒動,一直不停地在喝酒。
到最后,整個包廂里,就剩我媽殷切地跟我說話。
氛圍無比詭異。
終于把一頓飯熬完,我媽有專門的司機送她回去。
臨走時,她還拉著我的手一通囑咐,看都沒看旁邊的我妹一眼。
我媽上車剛走,一聲沒吭的妹妹。
就忽地抬手抓緊一旁段榆景的衣袖。
她紅著眼眶,啞著聲,怯生生地問:
「姐夫,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?」
「我,我好像喝多了,站不住……」
6
我和段榆景是開車過來的。
其實順路送她一下也沒什麼問題。
只是現在,我妹緊拽著段榆景袖口不放。
紅著眼可憐兮兮地看我。
「姐,你能不能別坐姐夫的車?」
……
就是要把我踹下車的意思。
段榆景扶著她,一聲不吭地站在旁邊。
我看著這兩人,頓覺一股無力感深深襲來。
「我叫車送你回去。」
我拿出手機,朝我妹說。
「我不要!!」
「姐,我現在也很有名的好不好?」
「誰要讓陌生人知道我家地址呀……」
她雙眼濕漉漉的,又故意往段榆景手臂上蹭了蹭。
我實在看不下去了,準備把她拉開時。
段榆景出聲了。
「是應該叫車。」
他這個回答我挺意外的。
他不站在我妹那邊,而是站在我這邊,這簡直比科幻小說還科幻。
結果,他平淡地抬眼看著我,朝我說:
「你先叫車回去。」
「你妹這情況,也不能讓她自己回家。
」
「我先送她去醫院,她喝太多了,也不知道會不會對手造成影響。」
鋼琴家的手,比命根子都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