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宋觀禮皺了皺眉,平常就冷著的臉愈發難看,拿著手機發了幾條消息。
爾后過來拉我的手:「快去洗澡,把衣服換了。」
「不要著涼。」
我甩開他的手。
宋觀禮不在意:「我去拿衣服,你先進去吧。」
我看了他幾眼,把嘴里那些話硬生生吞下去了。
因為季霜在,我們難得吃了一頓和平的飯。
只是第二天早上醒來,我的手機里就多了很多未讀消息和未接電話。
都是來自于宋珍珍。
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極盡所有惡毒的詞匯,最后都只歸于一句:
「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。」
我把她拉進黑名單。
14
我和季霜出去逛了一天。
回家后躺在沙發上不想動。
宋觀禮下班比平常早,開門時比他先進來的,是手里的一大捧玫瑰。
冷淡的臉上浮了一點兒笑意,像是新雪初霽:「阿荔。」
「下班路過花店,外面擺的玫瑰很漂亮。」
他一邊說著,一邊把玫瑰遞過來。
手上的力道一下沉重起來。
下一秒,我把這一捧花揚了出去。
包裝好的絲帶散開,玫瑰花一支支散落,花泥落在地上,發出沉重的聲響。
一下過后,滿室只余寂靜,和片片分散的紅。
我面無表情地看向他:
「我花粉過敏。」
騙子。
其實我們都知道。
我根本沒有花粉過敏。
宋觀禮之前送過我很多花。
在孤兒院的時候,春天的鄉下總是鮮花盛開的。
沒有名姓的,隨處可見的小花。
被他好好地收在一塊兒,用草扎成一小束,像門衛大爺的小黑白電視里演的那樣。
雙手捧在一塊兒送給我。
我很喜歡。
插在塑料瓶子里,放在床頭柜上,每天一睜眼就能看見。
冬天沒有花,他學了用紙折成各樣的花,可惜沒有彩筆,只是單調的白。
送我時些微錯開眼,說:「以后我有錢了,冬天也給你送真花。」
那個時候我看著他笑得開懷,說:「好。」
屋內的氣氛,沉悶得像是有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我們裹住。
扼住我的喉嚨,讓我無法呼吸。
腫起的手肘處疼痛襲來,我攥緊了手。
好半天,我才聽見宋觀禮開口。
輕飄飄的,像是一片羽毛落下。
「要怎麼樣。」
「我們才能回到以前?」
我倏忽抬頭,印上他的眼。
下一秒,一字一句地給這段關系劃上死刑:
「永遠不可能。」
巨大的轟響過后,房間內只剩下我一個人。
他好像真的生氣了。
離開的時候沒有回頭。
支撐的力氣一下子被抽走,我狼狽地跌坐在地上,四肢的疼痛一陣陣的,像是浪潮,快要將我吞沒。
我撿起一只掉落的玫瑰。
小刺扎進手掌。
我用了狠勁。
血色從里沁出,一點一點,沾上玫瑰的根莖。
可我像是沒有知覺似的,又一支支撿起那些散落的玫瑰,把它們插回去。
手上的創口一點點增加,血開始往下滴落。
一滴,兩滴。
像是玫瑰流下的眼淚。
我跪坐在地上,抱著這一大捧玫瑰,把臉埋進去,像是要把自己溺死在這里。
我像是被遺忘了。
可門再一次打開。
宋觀禮捧著一束玫瑰站在門口。
粗劣的,沒有香味的,一眼可以看出來的仿真花。
「假花不太……」
他手上的玫瑰再一次落在地上,再一次散開。
拿到藥箱和跪坐在我面前,只用了三十秒不到。
男人擰著眉,面色沉重,握住我的手,一點一點小心地上藥。
我抬了眼看他。
可惜有些模糊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「疼嗎?」
我想說不疼的。
可是坐在地上,關節一陣陣地疼,手肘處更是疼痛難忍。
我也沒有很想哭的。
只是眼睛好像有些模糊了。
15
疼痛加劇的那一瞬間,我忽然清醒許多,撐著從地上站起來,把他推開:「不用你管。」
宋觀禮被我推得收回了手,我拿著藥,自己往房間走。
摔門的聲音很大。
大到讓我再次跌落。
背后的門板有些冰冷,碘酒瓶身還有些殘留的溫度,我拿了棉簽,剛想繼續上藥。
口袋里的手機就響起來。
陌生的電話號碼出現的卻是熟悉的聲音。
宋珍珍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。
陰冷而惡毒。
「許荔。」
「馬上跟宋觀禮分手。」
「我們家不會要一個已經臟了的女人。」
被她發現了。
孤兒院不是什麼好地方。
沒爹疼,沒娘愛,吃不飽,穿不暖。
活著就只是活著而已。
干煸而有些霉味的食物,腐朽而多蟲的柜子,漏風漏雨卻無人維修的窗戶,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床頭的老鼠蟑螂。
還有躲在暗處的,令人惡心的窺探的眼睛。
和忽然伸出的魔爪。
想好好活著真的好難啊。
可我就是。
很想很想,過好自己的人生。
可惜。
可惜老天不讓。
我聽見自己說:
「好。」
16
天再次亮起的時候,我給宋觀禮發了消息,說想和他好好過一次節。
像平常小情侶那樣約會。
約在晚上的八點。
宋觀禮像是全然忘了昨天發生的事,毫無芥蒂地回了個好。
然后又不斷問我,晚上想吃什麼,想去哪里玩,他好提前約定。
屏幕上的字打了又刪,指節有些刺痛,最后還是什麼都發出去。
我坐在沙發上,看著一分一秒走動的時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