」
周俊越垂下了頭。
「對不起……你總是很多朋友,你輕輕松松就能獲得大家的喜歡。」
「我,我一直,一直想努力去匹配你!」
「卻發現,無論如何也做不到。」
因為我見過他最落魄的樣子。
見過他破洞的襪子,起毛邊的白襯衫,見過他被我媽噴得狗血淋頭。
見過他紅著臉,問我爸要試卷費。
……
所以,他在我面前,總覺得低人一等。
我覺得可笑:「可你也見過我所有的不堪,我從未嫌棄過你的貧窮,介意你的出身,可你,竟然對我的富有和優秀耿耿于懷。」
「周俊越,我真是瞎了眼,當初才看上你。」
「好在,現在離婚,我還能有幾個月清靜。」
王蕾的臉色一直很難看。
此時,她握住了重點:「離婚?」
我盈盈地笑:「是啊,終于等到了這一天,你開心嗎?」
15
王蕾嘴角浮出隱秘的笑意,不過很快又壓下去。
她心里一定樂開了花。
不過但凡她往深處想想,就該知道。
她這輩子,都拼不過一個將死之人了。
果然,周俊越啞聲開口:「宋月,你別胡說八道,我這輩子不會再娶別人了。」
剛才跟王蕾拉扯的工夫,我給蔣崢發了文件。
此刻,他打印好了給我送了過來。
我把文件塞進周俊越手里。
「這是離婚協議,宋家老宅還有另外幾套房子以及一些股票,都歸我,你那套房子還有車還有你的公司,歸你。」
「沒有意見的話,你就簽字吧。」
「下午咱們就去登記。」
周俊越還沒回,王蕾先忍不住了:「這不公平吧,為什麼你拿這麼多?」
周俊越壓著火氣:「王蕾,這些與你無關!」
王蕾不知死活:「阿越,我也是為你好,她反正都快死了,拿那麼多資產做什麼?」
「啪!」
話還沒說完,周俊越甩了她一巴掌。
「閉嘴,她不會死,她不會死!」
王蕾的臉偏到一邊,上面浮出鮮紅的五個手指印。
她懵了。
好一會才顫聲道:「阿越,你打我?」
「你為了宋月打我?」
嘖。
雖然心底已無愛意。
可這狗咬狗的戲碼,看著還是很開心。
我惡毒地輸出:「你咒我死,他又很怕我真的死了,可不是要打你?」
「你看,你還是跟以前那樣茶里茶氣比較好,少說實話。」
王蕾脖子上青筋暴起,嘴唇發顫。
蔣崢在一旁冷嗤:「就你那點心思,能瞞過誰?」
「這些財產都是婚前王叔和宋姨給宋月的,就算去法院,跟周俊越也沒關系!」
「反而是他現在那套房,認真追究起來,還貸部分是婚內財產,要平分。」
「多讀書多看報,別一天天地只學茶藝!」
王蕾臉色漲得通紅,被懟得一個字也反駁不出。
蔣崢順帶手還將她趕出了病房。
她楚楚可憐一步三回頭,可惜周俊越的目光一直落在離婚協議上。
連眼角的余光都沒給她。
我把筆遞給周俊越:「簽字吧……」
16
男人接筆的手在抖,嗓音澀得厲害:「宋月,你太殘忍了。」
我殘忍?
從前我就是太軟弱。
蔣崢說服了他導師放我出院,去辦離婚登記。
我順帶拍了冷靜期后拿證需要的寸照。
有意思的是,小屋子的墻上,還貼著我跟周俊越結婚時在這拍的合照。
「哎,你當時結婚不是蠻開心的嗎,怎麼這麼快又要離?」
那時,我表面是被我爸道德綁架,不得已結婚。
所以來拍合照,也不敢打扮得花枝招展。
怕被人看出,我一腔的歡喜和愛意。
因為妝容寡淡,拍了好幾次我都不滿意,挑東挑西。
還是攝影師見多識廣,道:「新娘這麼素可不行,去隔壁化個妝再來吧。」
我化全妝時,周俊越一直在旁邊等著。
我怕他不耐煩,還一再催促快點。
后來拍出來效果不錯,攝影師問我能不能用來當宣傳照。
我毫不猶豫就答應了。
周俊越竟也沒有反對。
攝影師調整著角度,再度嘆息:「看你瘦了不少,妝都蓋不住憔悴。」
「你老公……你前夫,看上去也老了不少,頭發都白了。」
我開心地笑:「是啊,應該早點離婚,怪我總顧念舊情。」
攝影師很快就拍好了。
我看著他在排版打印,道:「你一會幫我換成白底的,打一張十寸再打一張二十寸的。」
他動作一頓:「呸呸呸,小姑娘年紀輕輕的,打什麼白底照。」
我聳聳肩:「我可能快死了,順便把遺照打出來。」
「我怕我沒機會再拍就噶了。」
攝影師轉頭盯著我看了幾秒。
似乎在確定我不是開玩笑。
然后他瘋狂舞動鼠標:「我幫你修一修,修好看點!」
「不用,就這樣吧,提醒我自己,下輩子不要戀愛腦!」
攝影師一臉「我真是該死」的表情,輕聲道:「那我把底圖拷給你。」
我拿著一沓照片走出來。
天色陰沉沉的,周俊越等在民政局外臺階下。
風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,他仰起頭,目光追隨著我。
王蕾的電話過來了。
「阿越,你在哪兒?嘉嘉醒了,到處都找不到你,急得直哭。你過來看看好嗎?」
快到下班時間了,一對新人應該是趕著去登記結婚,撞了我一下。
他們急急道歉,匆匆離去。
我手里的照片撒落一地。
周俊越看到了那兩張白底的,黑白色的遺照。
他仿佛憑空被雷電擊中,身形狠狠一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