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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吃飯吧,我讓阿姨燒好了。」景行之突然換了語氣,「先去洗手。」
好嘛,身份轉變得可真迅速。
一秒,老師變成爹。
「哦。」我垂頭喪氣地離開書桌。
吃飯的時候,我急著回學校,吃得很快。
景老爹又看不慣了:「我跟你搶了?」
我滿口肉:「沒啊。」
「那是怎麼回事,肉長腿了,你不吃它就要跑是不是?」
「……還有一個小時宿舍就關門了,我要趕著回去。」
景行之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湯:「我一會送你。」
我咽下口中的肉,應了一聲。
目光卻一直在他身上,怎麼也移不開眼了。
大概是為了方便吃飯,他解開了領口的扣子,純黑色的襯衫,與他雪白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吞咽時,喉結上下滾動。
完蛋,嘴里的肉不香了。
見我不動了,他看向我:「黎窈苭,我是教書的,不是招魂的。」
「咕嘰。」我一張口,嘴里的肉就這麼滑了下去,剛好卡在嗓子眼,然后就喘不動氣了。
那一瞬間,我還沒感覺到身體傳來的難受,就先看到坐在對面的景行之變了臉色。
他猛地站起身從長長的桌子上翻到我這邊,我雙眼發黑,人被從椅子上拎了起來。
我下意識地想摳嗓子,但是手卻失了力,喘不上氣的感覺和肺里的脹痛感接踵而來。
這短暫的時間里,我甚至感覺到血液倒流,整張臉都在浮腫。
有人從背后抱住我,手臂卡在我的胃部,用力把我往上提。
很難受,但是幾下過后,卡在我嗓子里的肉竟然被我吐了出來。
我被抱著放在沙發上,然后景行之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里。
他臉色陰沉,一邊讓旁邊驚呆了的阿姨去倒水,一邊檢查著我的瞳孔。
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我差點就沒了,就因為一塊肉。
遲來的恐懼充盈著我的大腦,我眼眶發酸,一頭扎進眼前這人的懷里。
「現在知道害怕了?」景行之嗓音發冷,尾音輕輕顫著,能聽出明顯的怒意,「吃飯不好好吃飯,你……」
「景行之。」我抽泣著打斷他的話,「我嚇死了,你快哄……哄我一下。」
我邊說邊哭,拽著他的襯衫不撒手。
他沉默了幾秒,把我摟在懷里。
「別哭了。」
他一只手輕輕拍著我的后背,另一只手放在我的后腦上,時而揉搓一下。
掌心都是汗,他的呼吸輕輕顫抖:「我也嚇死了。窈苭,我也嚇死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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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我從差點噎死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宿舍關門的時間。
相顧無言,我捏起裙邊,鉆進了中午睡覺的次臥。
臨睡前,我打開手機回了幾條消息。
其中包括我的另一個竹馬,陸珩。
「窈苭,聽你舍友說你今天沒有回宿舍,這麼晚了,你在哪里?我來接你。」
「不用了,我在景行之家。」
對面沒有回消息,過了幾分鐘,陸珩發來一條語音:「窈苭,你還喜歡他?」
我盯著屏幕上的「喜歡」兩個字發呆,直到屏幕滅掉,然后彈進來一條新的消息。
「窈苭,這四年,都是我在陪你。」
因為這一句話,我徹底沒了睡意。
從床上爬起來,我摸索著來到景行之家的陽臺。
他家陽臺上有一個超大的落地窗,能看到半截星空和半截城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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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蹲在落地窗前,全世界仿佛只有我一個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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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記事起我就跟在景行之身后,我所有缺失的父愛都可以從他身上找回。
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,我找不到理由。
正因為找不到理由,所以我越來越抗拒他。
因為我知道,他的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,就會莫名其妙的消失。
中學的時候,陸珩出現了,他跟我們一個小區,也算是跟我一起長大。
但是很奇怪,我孤單的童年里,他經常出現,卻一直跟我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。
算不上朋友,卻會在景行之因為忙碌而忽視我的時候,及時出現。
小時候,我是班里唯一的一個留守兒童。
沒有爸爸媽媽,只有一個年邁的、不怎麼管我的奶奶。
我被別的同學嘲笑是奶奶撿垃圾撿來的,每當這個時候,陸珩都會毫不客氣地跟嘲笑我的人打起來。
他會幫我,但是他從不跟我說話。
直到中學,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,是問我打算考哪個大學。
我告訴他,景行之想讓我上 t 大。
他破天荒地朝我笑了笑,捏著我的臉生疼:「小傻子,志向還挺遠大,就是有點費我。」
我那時沒聽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。
直到開學,我在發現景行之是我導師的同時,也發現陸珩跟我同專業。
他高中成績可差了,模擬考試的成績,離 t 大差了接近一百分。
大學四年,我一直躲著景行之,他的課從來都不上,有他在的活動我也不參加。
景行之也從來不找我,偶爾在學校碰面,都假裝互相不認識。
但是陸珩不同,我在哪,他就在哪。
他近乎病態地想要保護我。
我想不通啊。
我真的這麼可憐嗎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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呆愣著,突然身上一暖,余光里坐下一個身影。
「大半夜不睡覺,小心我告訴你媽媽。」
我怔松片刻,裹緊身上的毛毯啞然回道:「我媽媽已經一年沒理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