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玥玥,你怎麼能這樣!你在我面前說想打死你婆婆就算了,你怎麼能……」
李愛香一下子就火了,掄起袖子就打了回去。
「好啊,你這個小賤蹄子!」
李愛香和我可不一樣。
四十多歲做慣了農活的婦人,一巴掌下去,許玥就摔在了地上,臉也腫了。
李愛香也緩過勁兒來了。
她抓住我剛才的話,冷哼一聲:「她還說什麼了,說!」
我依舊支支吾吾:「玥玥就是希望您能多關心關心她,她這回生的雖然是個女孩兒,但怎麼說也是你們周家的崽啊......」
李愛香更炸了。
「好啊,我對她還不夠好嗎?我一天三頓飯的伺候著她啊!難不成我還得每天給她上三炷香?!」
「擱我們以前,哪家的媳婦兒不是剛生完孩子就下地了!就她金貴,還生個女娃娃……」
我忙替許玥道歉,順便又點了把火。
臨走前,我又把許玥拉到一邊,盡職盡責地扮演一個好姐姐的角色。
她甩開我的手,看我的眼神像看仇人。
「不用你假好心!」
我只是好脾氣地笑笑,裝模作樣壓低了聲音。
「玥玥,姐姐也是為你好,你以后還是別來找我了,我知道你想我,可你也該避避嫌,你高中表白過的那個學長,現在就在我復讀的學校教物理,你今天又特意跑學校去了……」
「我知道你沒別的意思,可是你老公、你婆婆都對你那麼好……你應該珍惜啊……」
許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。
下一秒,李愛香已經沖了出來,皮笑肉不笑地沖我道別。
等我走出巷子,過了好久依舊能聽見她的叫罵聲和許玥的呼痛聲。
她也曾試圖解釋。
但根本沒人相信。
誰不知道我不對許玥好呢?
而許玥驕縱、愛撒謊,又愛鬧小脾氣。
若是我們兩個人之間有一個人在說謊。
那一定是她。ӯź
踏著月光,我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。
我不治她,自有別人來治她。
惡人自有惡人磨。
6
日子似乎又恢復了平常。
除了越來越多的流言蜚語。
本來就有不少人嘲笑我,笑我來這所三流高中復讀,笑我本來就是個吊車尾,還妄在這所三流高中里好好學習,當一個好學生。
——你瞧,當你處在一個極其糟糕的環境里,與泥沙瓦礫為伍時,竟連向上也成了錯的。
現在經了許玥這麼一鬧后,他們的嘲笑里又多了些桃色的影子。
可我從來都不理會這些。
我的生活里只剩了「高考」兩個字。
只剩了努力。
只是我到底只是一個普通人。
那些聰明人學一遍就能懂的知識我需要學好幾遍。
那些人讀一遍就會背的課文,我需要背十幾遍。
但是沒關系。
一遍不行就兩遍。
兩遍不行就十遍、二十遍。
再不行我還可以問老師。
即便不少老師看我的目光都帶了異樣,可他們總不會拒絕一個勤學好問的學生。
我就這樣,一遇到不會的問題,就追在老師屁股后面問。
追著追著,那些異樣的目光也消失了。
換成了肯定與嘆息。
一模的時候,我考了 512 分,從入學時的年級倒數,變成了班級第一、年級前十。
差十分就到去年的一本分數線了。
這樣的成績在這所三流高中已經算是很不錯了。
可我知道還遠遠不夠。
我必須更加努力。
一模試卷改完的那一天,班主任拿著我的卷子,一連說了幾個「好」字。
末了,又看著我,微紅著眼眶長長嘆息了聲。
他說:「許念,你是個好孩子,老師都明白的。你也別想太多,只管大膽地去走你的路。」
且視他人之疑目如盞盞鬼火,大膽地去走你的夜路。
我重重點了點頭。
日子就在每天清晨的讀書聲和每天夜晚的孤燈里一晃而過。
可平靜的日子沒過太久,我又一次遇見了許玥。
在校門口。
人來人往。
這次她一改往常的盛氣凌人理所當然,哭得楚楚可憐。
「姐,我知道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錯了,你能不能給我借點兒錢啊……」
她告訴我,她的孩子因為發燒送醫不及時,得了腦膜炎,重癥,急需三萬塊錢救命錢。
「我想把佳佳送去醫院的,可是李愛香不讓……她說……她說小孩子發燒是常有的事,不用送醫院,吃點兒藥就好了……」
「可是佳佳吃了藥還是沒好,她又讓我再等等看……我就等啊等,等我送到醫院的時候,孩子已經開始抽搐了……」
「姐,你是孩子的姨媽,你不能見死不救啊……」
我木著臉問她:「我哪兒有錢啊?我的錢不都給你了嗎?爸爸之前留下的錢也都給你了。」
她只是一個勁兒地哭,一個勁兒地重復。
「你都有錢讀書,怎麼會沒錢給孩子治病呢?」
「我知道我之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,可我已經給你道歉了,你還要我怎麼樣啊。」
周圍人指指點點。
許玥見狀,作勢要給我跪下。
我本來想繞開的,見狀也不繞了,甚至微笑著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。
「怎麼了,你不是要跪嗎?跪呀。」
她噎住了。
我問:「你是沒錢了嗎?」
她點點頭。
于是我繼續微笑著,超大聲地開口。
「不是吧不是吧?!你都有錢活著,怎麼會沒錢給孩子看病呢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