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奇怪地看了他和傅沉一眼。
壓下心中的疑惑,問:「小浩,有事嗎?」
于浩是我小學班主任林老師的孩子,比我小三歲。
9 歲那年,我爸媽因為一場事故離世,大伯和大伯母成了我的法定監護人。
小學一畢業,大伯母就聯系了當地的一家黑工廠,讓我賺錢補貼家里。
是林老師找到了我,她帶著我去了大伯家,將我從那種窒息的環境解救出來。
幫我重新聯系了學校,并組織學校師生為我捐款,解決了我的吃住問題。
有時候,我會想,如果當年林老師沒有找到我。
現在的蘇柔應該會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,等待著慢慢腐爛吧。
這些年,我和很多人斷了聯系,但每當逢年過節,林老師總是會打電話讓我去家里吃飯。
久而久之,我和于浩也成了朋友。
只是,我沒有想到,他竟然也認識傅沉。
我忍不住又看了傅沉一眼。
「我媽想讓你周六來家里吃飯。」于浩說。
「知道了。」我爽快地答應了下來。
再過不久,就是林老師 50 歲生日了。
我本就想著這幾天抽時間上門看看她,順便再打探下當年資助我的神秘人信息。
「話我帶到了,就先回去了。」于浩看著我道。
我將他送到電梯口,他朝我揮揮手,又向傅沉揮手道:「沉哥,再見。」
送走于浩,我轉身看向傅沉:「不解釋一下嗎?」
「解釋什麼?」傅沉驚訝。
「你和于浩……」
「他媽是我小學班主任。」
「……」
這是什麼神奇的緣分,竟然共享過同一個班主任?!
29
轉眼就到了周六。
我拎著禮物去了林老師家。
吃完飯,我又一次追問林老師資助人的信息。
當年我中考沒發揮好,本以為只能上一所普通高中。
結果我們當地最好的一所國際私立高中向我拋來了橄欖枝,不但承諾我學雜費全免,還每月給我一千塊的生活費。
起初,我以為校方看中了我以往的成績。
可待我入學后,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。
能被那所高中錄取的學生,只有兩類。
要麼,足夠優秀。
要麼,足夠有錢。
而我,既不優秀也沒有錢,所以活成了這所學校唯一的異類。
后來,韓岳追我,我才從別人的口中得知,自己是被人資助了。
而林老師從一開始就知道,資助人的事,卻選擇了隱瞞。
這次,她依舊什麼也不肯說。
只說,資助我的人十分低調,每年都會資助成百上千個我這樣的孩子。
讓我不用太在意。
還追問起我的人生大事來。
莫名地,我就想起了傅沉。
想到他曾經也是林老師的學生,說不定她家里有著他小時候的照片。
林老師所有帶過的畢業生照片都統一放在了一個大的相冊里,就在書房的柜子里。
林老師離開后,我從柜子里將相冊抽了出來。
一頁一頁地翻過去。
突然,一張 2004 屆畢業照映入眼簾。
最后一排有個很帥氣的高個子男生,十分眼熟。
我抽出照片,找到也與他位置對應的名字。
蘇沉。
一個久遠到我幾乎快要忘記的名字。
30
離開林老師家后,我花了近三天的時間,才慢慢接受了蘇沉有可能就是傅沉這一事實。
網絡上依舊搜索不到任何有關傅沉的消息。
但有關蘇沉的卻不少。
他年少時獲得的獎項。
參加過的榮譽活動,曾和某個大人物的合影。
無一不讓我憶起 2005 年的夏天。
那一年,蘇伯伯因病去世,蘇沉沒人照顧。
我爸將他領回了家。
我很開心,終于可以和自己喜歡的大哥哥朝夕相處了。
可 13 歲的蘇沉陰郁、叛逆、倔強。
我爸一次次地將他從游戲廳、臺球室、網吧等娛樂場所拉了回來。
我聽見他用玩世不恭的口氣說:「管我那麼多做什麼?考第一不就行了。」
我爸第一次打了他。
我嚇得關緊了房門,客廳傳來砸東西的聲音。
噼里啪啦。
直到甩門聲響起,才恢復了平靜。
那一晚,我睡得很不踏實。
半夜,開門聲響起。
我偷偷跑出來,正好撞上鼻青臉腫的蘇沉。
「別怕。」他說。
我抿著唇,看著他身上的傷,羞愧地低下了頭,「對,對不起。」
我為爸爸的暴力道歉。
蘇沉靜靜地看著我,漫不經心地笑了。
「傻瓜,你爸可沒那個本事將我打成這樣。」
「……」
31
我拿著藥箱去了他的房間,幫他上藥。
他繪聲繪色地和我講他在網吧和一群混混起了沖突。
我聽得心驚肉跳,不解地問:「為什麼要打架?」
蘇沉愣了一下,隨即摸摸我的頭道:「我沒有爸爸了。」
我不懂,沒有爸爸和打架有什麼關系。
直到兩年后,我失去雙親,成為孤兒。
我突然就理解了蘇沉那句話背后的辛酸。
32
蘇沉在我家住了一年。
就被他奶奶接走了,卻時常回來看我。
他給我買冰激凌,還教會我玩游戲機。
如今想起,那段時光,應該是我童年最后的快樂了。
再后來,他遠在美國的媽媽終于辦妥了手續,接他去了美國。
離開的那天,我沒去送。
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。
我爸說,蘇沉在機場沒看到我很失望,但還是留了個手機號給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