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川心下一顫,慢慢的睜開了眼。
許奈奈木然的臉映入眼底:“親夠了嗎?”
在季川吻下來的時候,在那一瞬間里,許奈奈腦子里其實沒有什麼想法。
她的情感障礙,讓她無法共情季川和簡亦慎的情緒,甚至連自己的喜惡都很模糊。
這種行為,對她而言還沒有扇兩耳光來得激烈。
她像只木偶,不知榮辱,任何來自外界的傷害,她都能坦然接受。
季川盯著她面無表情的臉,驀然從體內生出了莫大的無力與疲累。
情感分離、情感遲鈍,主要體現在無法共情,時刻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,和他人的互動只是義務等……
季川低著頭,耳邊回蕩著醫生告訴他的病情解釋。
但事情總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。
許奈奈根本就體會不到他人的傳達給她的感情,又怎麼去接納一個人呢?
腦海中緩緩浮現一層金光,那是一個秋日的午后。
湛藍的天與金黃的銀杏樹許相接,邊際是樹葉分割的不規則鋸齒邊緣。
季川覺得這副景象很美,正想舉起相機拍攝的時候,一只毛茸茸的腦袋從這分割線中鉆了出來。
少女立在樹梢之上,手里還抓著一只松鼠,眼里迸發出的是比太陽還要熾烈的光。
他不由自主的按下了快門,也自此在心中留了不可磨滅的印象。
少女飛揚的神情與面前冷漠的許奈奈重疊,分明是一模一樣的臉,卻宛如兩個人。
季川瞳孔針刺般一縮,從回憶中驚醒。
像是夢境破碎的沖擊,他猛地倒退了一步。
許奈奈看著倏然大變的男人,現在的季川整個人充斥著一種易碎感。
好像一顆琉璃珠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,岌岌可危。
——可是這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?
許奈奈拉過他垂在身側的手,將盒子塞進了他的手里。
“季先生,再見。”
第三十一章
許奈奈說完,便大步的走了,連頭都沒回。
季,先,生。
多麼生疏的三個字,像柄利刃直直劃破了季川的心臟。
他望著掌心的盒子,突然笑了,勾起的弧度帶著撕心裂肺的慘然。
什麼情感麻木,什麼不知喜惡。
他分明能夠感受到許奈奈在怒意,分明在厭惡他,分明是要和他斷絕一切關系。
多麼豐滿的情緒啊,只通過了簡短的三個字,就如數的傳達到了他的心里。
——而這些,簡亦慎都沒有。
季川眼眶逐漸泛紅,廚房后院的畫面歷歷在目。
許奈奈即使說著譏諷的話,都像是三分留情三分不由己四分傷感。
所以自始至終,他就是比不過簡亦慎。
空無一人的街道,寂寥的晚風偶爾吹拂著。
絨盒因為掌心過力的擠壓而發出痛苦的咯吱聲。
季川忽然覺得這十年的堅持像個自顧自的笑話,像個什麼偶像劇的深情男二,默默守護默默奉獻,最終一無所有,淪為游移在主角身邊的挑梁小丑。
他將絨盒的項鏈拿了出來,上面的吊墜是五片銀杏葉攏著一顆松果。
設計很突兀,卻是季川花了整整半個月想出來的。
可是許奈奈一眼都沒有看。
季川定定的望了它一眼,忽然抬手一擲,只見空中一道銀光閃過,接著消失不見。
另一邊,許奈奈回到車里,腦袋磕在方向盤上。
她發誓,這是她度過的最差的一次中秋節。
十年前的愛意說實話確實模糊了,說著還愛,但是誰又能知道這是不是愛而不得的執念呢?
十年的光陰錯過,誰也不能跟時間和解,于是鼓著氣作對定要看看對錯,卻永遠看不到答案。
與許奈奈,與簡亦慎,與季媛,與季川。
“喂,小本?”她撥通了一個號碼。
那邊女孩的聲音含糊著,像是睡著被吵醒:“怎麼了奈奈?”
許奈奈:“幫我找一個國內離帝都遠一點的工作,越快越好。”
“可是醫生說你現在繼續工作的話,病情就會惡化。”小本語氣嚴肅。
許奈奈語氣有些不耐:“我再不離開這里,我病情馬上就能惡化。”
小本:“……好吧。”
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。
簡亦慎從后院出來時,季川和許奈奈已經不在了。
客廳里,簡父簡母準備回房休息,季媛和白盛萱分坐在兩邊的單人沙發上,各懷心思。
季媛見到簡亦慎來,神色頓時又驚惶又不安,卻只絞著手指不知所措。
簡亦慎走進客廳,正好看見簡父簡母起身準備回房休息。
“我有兩件事情要宣布。”
突然的話讓客廳中的人不由的看了過來。
簡夫人不解:“什麼事一定要現在說?”
“我不會跟季媛結婚。”簡亦慎淡淡的說,“這是第一件事。”
“胡鬧!”簡教授當即喝了一聲,“你在開什麼玩笑?”
簡亦慎面不改色,就連語調也沒有起伏:“不是玩笑。”
——簡父簡母同時也意識到了。
“這是怎麼一回事?”簡夫人望向季媛,后者眼眶泛紅。
“阿慎……”
“第二件事。”季媛顫聲開口的話語,卻被簡亦慎無視,“我一周后,會跟著研究院的特派小組去西北。
”
他頓了頓,接著說道:“歸期未定。”
第三十二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