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將許奈奈放了下去,自己跟著跳下。
在木板合上的瞬間,一聲類似于魔鬼般怒吼呼嘯而來,持續而又漫長。
洞口窄小,許奈奈只能坐在他的身上,還未坐定就聽見男人冰冷的聲音。
“你受傷了?”
許奈奈低頭望去,血跡從小腿出汩汩流出,滲透了鞋襪。
她隨口道:“沒事,我能處理。”
在中東,她受過的傷比這重多了。
可是簡亦慎卻不愿,他認真又獨斷的摁著許奈奈,幫她處理著傷口。
小腿上的傷大概率是被風吹來的鐵片刮傷的。
防風的工裝褲被割破了一大道口子,簡亦慎望著露出猙獰綻開的皮肉,漆黑的眸子深了一個度。
剛剛他堪稱天才的腦子瞬間斷了線,在茫茫風沙中漫無目的的喊著。
直到手機傳來微弱的滴滴聲,他沒有想到,許奈奈竟然還帶著那只探測儀。
拉回思緒,現在條件有限,他只能簡單的撕了布條包扎。
簡亦慎弄完,抬手摸了摸許奈奈的腦袋:“真乖。”
真乖,包扎傷口沒有躲,探測儀也好好帶了。
簡亦慎的眸子溫柔,許奈奈剛穩住的心臟又在發顫,不是恐懼,而是酥麻。
“你不要命了?死了怎麼辦?”
“跟你死在一起,挺好。”簡亦慎回得果決。
我已經過夠沒有你的日子了,生不同衾死同穴,我也心甘情愿。
“誰要跟你死在一起。”許奈奈冷漠的打斷了他:“我還嫌晦氣呢。”
話說出口,就像實質的利刃,反倒是割在自己的心上。
許奈奈眼眶隱約有些發熱,可是她當做恍然不覺,反正她麻木的心又感受不到痛的。
然后她的臉被捧了起來,簡亦慎的聲音像是深許的風,空靈輕幽。
“下次說狠話的時候,記得不要掉眼淚,這樣我才會當真。”
第五十三章
簡亦慎的指腹在她臉上擦過,許奈奈怔然的看著他。
不知為何,許奈奈鼻尖突然涌上酸意,眼淚不受控制的爭先恐后從眼眶掉落。
簡亦慎嘆了一口氣,把她的腦袋靠在自己的頸窩。
“對不起,我說過不會讓你有事的,我失言了。”
許奈奈覺得自己又要瘋了,腦袋里的情緒分成兩半在撕扯。
一半濃烈滾燙,一半木然無覺。
“我對你不好。”她抵死忍住抽噎,“你為什麼還不放棄?”
“你不是一向最會權衡利弊的麼,我理應是你舍棄的第一項。”
話落,逼仄的防空洞沒人說話了。
洞外狂風還沒有過去,木板脆弱得下一秒就能破開,將他們卷出去撕成碎片。
許奈奈在這沉默的空隙里出神,干脆就讓他們一起死在風里。
風會將他們的血肉融在一起,四散在世界各個角落,真正的不離不棄。
過了幾秒鐘,簡亦慎的聲音響了起來,沉沉的在這個洞里回蕩。
“我酒精過敏,滴酒不能沾。”他說,“這就意味著我不能喝醉麻痹自己,只能時刻清醒的反復品嘗著失去你的痛苦。”
這是許奈奈聽到簡亦慎,除了演講之外,說過最多的話。
她聽得認真,甚至忘記了哭泣。
“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,我只當時間和距離是橫隔愛意的罪魁禍首。”
失血讓她腦袋昏昏欲睡,許奈奈靠著簡亦慎,眼睛微闔。
“于是我每天都在后悔,在假設。如果我沒有出國會怎麼樣,可人生不是數學題有假設,也不是化學實驗,能重復無數次實驗得出真知。
”
簡亦慎語氣真摯得深情:“但你是我可以用一輩子去攻克的難題。”
許久沒有聲音,簡亦慎忐忑的低頭。
卻發現許奈奈睡過去了,手指穿過他的指縫緊扣在一起。
等許奈奈再次醒來的時候,風暴已經停了。
木板被推開,外面難得一片晴朗,那一方角的天空湛藍,萬里無云。
陽光在丁達爾效應下,在洞里投出一道光束。
忽然,簡亦慎從洞口跳了下來,沐浴在陽光里,像是偉岸的阿波羅。
見她醒了,他說:“剛剛接到了基地的通訊,救援馬上來,我們先出去吧。”
出了洞口,許奈奈的腿不便行走,簡亦慎背起了她。
簡亦慎走得很慢,很穩,許奈奈抱著他的脖子,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。
從大學說到畢業,從辭職出國說到輾轉周國。
除了心理醫生,這是許奈奈第一次將積壓在心的故事說出口。
簡亦慎配合的回應一兩句,偶爾他就沉默的聽許奈奈說話。
他能感覺到許奈奈對他不一樣了,這種變化很奇妙。
她態度依舊淡淡,但是手卻很誠實的攬著他的脖子,像一只口是心非的貓。
嘴上說著不在意,身體卻說我需要你。
——像前天晚上。
走到三分之一的路程,救援隊趕來了。
在車上,許奈奈的腿傷進行了消毒包扎。
但是下車的時候左腿還是使不上力,先下車的簡亦慎便自如的抱起了她。
她掙扎了一下,一如既往的沒掙脫。
眾人都擠在空地上擔憂的翹首以盼,等見到二人,又是臉色一變。
路易斯眼神揶揄,許奈奈有些惱的瞪了他,示意他什麼都不能說。
這時,一輛大巴緩緩駛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