昭尹在她身旁坐下,輕輕道
:“不想當妻也不想當妾的話,就當我的姐姐吧。”
姬善一怔。
昭尹抬頭看她,眼睛明亮溫柔,道:“我一直想要個姐姐。”
“然后,你猜,發生了什麼事?”姬善朝秋姜眨了眨眼睛。
秋姜半點不奇地答道:“衛玉衡被人引薦給了姜仲,姜仲欣賞他,決定把杜鵑嫁給他。”
姬善嘆道:“不愧是……千知鳥啊。”
秋姜皺了下眉,突有所悟:“難道……是昭尹所為?”
“沒錯!他想要姐姐,卻不想要姐夫,于是暗中推波助瀾,就此改變了衛玉衡的命運。”姬善拊掌大笑道,“所以我才說他是個好人啊!我正煩死了衛玉衡,他來這麼一招,正合我意!”
秋姜忽然覺得,姬善所謂的好人,跟她的定義似乎不一樣。
“看看一直覺得她哥對我一往情深百般呵護,可當他得知我要嫁給穎王為妃再無機會后,立刻扭頭選了姜仲的女兒。看看去找他理論,反被他打傷眼睛。自那后,她便知道了,我為什麼一直看不上衛玉衡。”姬善說到這里,聲音恍如嘆息,“衛玉衡喜歡的是姬大小姐,不是我。”
“那昭尹呢,他真的把你當姐姐嗎?”
“是真的。所以我才說,他是好人。”
昭尹對她確實沒話說,她嫁過去后,也依舊自由自在,無所顧忌。乃至后來他當了皇帝,還給她特地找了個湖心島,讓她可以避開繁文縟節,繼續外出逍遙……他
本可以不必這般優待她,可他全做了。
“他應該知道你不是我。”
“他一開始不知道,當了皇帝后,瑯琊告訴了他。”
“那他還把你當姐姐?”
姬善似笑非笑地睨著秋姜,秋姜奇道:“為何這樣看我?”
“如果當時嫁過去的是你,他肯定不喜歡你。”
秋姜不屑地撇了撇嘴。
“因為,你只是姐姐。而我,是大夫啊。”
秋姜一怔。
“他自幼喪母,缺衣少食,后又被高高捧起,站到了權勢之巔,高處不勝寒,圍繞身旁的全是算計,全是有所求。只有我,視權勢如糞土、縱情肆意、眼高于頂……這樣一個人卻對他溫柔親近,還會針灸,幫他緩解頭疼……昭尹喜歡一切對他有幫助的人,而我,就是一個有用的人。”
“如此說來,昭尹對你極好。他如今中毒,你不想救他?”
“你這個親姐都不救,為何苛責我?”
兩人對視,相對無言。
片刻后,秋姜先收回視線,低聲道:“我告誡自己現在不要去想他。”因為那樣會猶豫,會失去方向,無法繼續前行。
命運對她從來吝嗇。
一個昭尹,一個風小雅,都是不可分心。
就在這時,姬善突然伸手,捧住了她的臉。
秋姜心中一顫,仿佛回到了九歲初見的那一天。
“一定有機會的。”
九歲的姬善說道。
二十四歲的姬善,也如此說道。只不過這一次,她沒再假笑,而是眼神溫柔,神色堅定地重復道
:“一定。”
有一朵煙花在空中炸開,映亮了她和她的臉。
秋姜道: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去吧。”
“他……”
“他死不了。”
若吃吃等人在,肯定會問那個他是誰?風小雅還是昭尹?但秋姜和姬善,都知道指的是誰。
朱龍飛上來,將秋姜抱起。秋姜對她道:“你多保重。”
“擔心你自己吧。”姬善不耐煩地揮了下手。
朱龍瞥了她一眼,帶著秋姜飛下屋檐,坐車離開了。
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里,姬善才悠然起身,伸了個大大的懶腰,伸到一半,面色微變:“糟了!”
她不會武功,怎麼從這麼高的屋頂上下去?
再回想起朱龍臨去前的那一瞥,果然,他是故意的!
姬善四下張望,心中琢磨著怎麼下去時,身旁多了一道影子。她歡喜起來道:“看看,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……”
扭頭回望,那人卻不是看看。
再然后,一記手刀切落,無邊暗幕落下的瞬間,她心中罵道:渾蛋朱阿狗!不把我送回去……我要是死在這賤人手里,做鬼也不放過你!
第7章 共生
她當然沒有死。
姬善醒過來時,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非常華麗的大床上。
床褥以上好的鵝絨織成,床頭插著白孔雀翎羽,躺在上面如臥云端,柔軟得不可思議。視線所及,琳瑯滿目,每件東西都精致極了,空中有非常好聞的花香。
姬善這些年養尊處優,見慣了大富大貴,人間奢靡。然而,連她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房間——每件陳設都似乎在說“我的主人好美好美啊”。
這里……是哪里?
她戀戀不舍地從床上爬起來,在床旁找到了自己的鞋子——與風情萬種的房間格格不入的一雙牛皮小靴子。
她穿好靴子,推門走出去。
大風立刻吹得她一哆嗦。
好冷!
屋里溫暖如春,屋外卻凍得瘆人!
不過一門之隔,恍如兩個季節。
姬善第一時間回屋,見屏風上掛著一件白狐皮裘,便拿下來穿上。裘長至地,看來此地的主人比她高了起碼一個頭。
姬善“啐”了一聲,此前見秋姜時就發現了,秋姜也比她高了半個頭。
她不太開心地再次出屋,四下張望,發現門里門外不只溫差有別。
屋內那般精美,屋外一片荒蕪。視線內除了兩間木屋,就是一地雜草,除此外什麼也沒有,遠遠望去只有一片蔚藍色的天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