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他下意識想去摸左邊胳膊,手堪堪覆了上去又挪了下來。
三叔公臉色慘白,被攙扶了出來,“啪嗒”一聲,假牙掉了下來,被王秘書眼疾手快接住了。
王秘書打著哈哈,“老房子年久失修,塌了邊墻,嚇到三叔公了。”
三叔公一把把假牙搶了回來,拄著拐“篤篤篤”飛快地走了。
他昨晚睡前不該喝太多茶水的,起夜起多了,老眼昏花了不是。
不然那麼大個日頭底下,他為什麼會看見地上突然長出了頭發,神龕里供著的祖先靈牌開始流眼淚?
4
王秘書這幾日著實有些焦頭爛額,那一日黃家老宅的事到底沒能瞞過去。
酒也喝了,錢也送了,老叔公答應了不往外說,可轉眼整個鎮子的人都知道黃家老宅祖先顯靈了。
老叔公喝多了自己說出來的,非說自己頓頓吃肉,耳聰目明的,不可能看錯。
謠言還越傳越離譜,說是看見了掉了牙的黃家老阿奶,額頭生了痣的黃家老阿公。
再傳回他耳朵里的時候,口徑極其統一。
都說是黃家人做了孽,祖先在地底下都不得安生,附在靈牌上哭。
最后他還被黃總訓斥了一頓,送什麼不好送酒。
本想著投其所好,結果砸了自己的腳。
因著清明前后的觀音市,白溪鎮這幾日來湊熱鬧的外地人不少,聽到風聲上門來毛遂自薦的人也不少。
王秘書也趁天黑帶著幾個仙風道骨的高人去看了,大多落荒而逃。
還有幾個膽大的,說那些頭發一樣的黑須是發了霉的,有說靈牌流眼淚是有人惡作劇的,還有說靠宅靠水陰氣太重的,沒一個說到點子上,盡是些坑蒙拐騙混江湖的。
就在他一籌莫展時,有人往他房門里塞了張名片。
名片上只有簡簡單單一行字——捉妖師,莫遙。
他不以為意,正想丟掉,卻在名片底下看見了兩個字。
藍色圓珠筆,手寫的,娟秀的字跡——
人血。
王秘書不知想到了什麼,打了個激靈,給那張名片留下的聯系方式打了電話。
等見到那捉妖師時,王秘書一顆油鍋里上上下下煎著的心“嗖”地一下跳了出來,不動了。
都說真人不露相,這麼個二十來歲的小丫頭片子,一身骨頭都沒二兩重,是高人?
王秘書扶了扶眼鏡,試探道,“不知莫小姐是干哪行的?”
哪知對面的莫遙比他還驚訝,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,“我不是在名片上寫了嗎,捉妖師。”
王秘書的笑僵硬地掛在臉上,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樣看弱智的神情看著他了。
“莫小姐的意思是說,老宅有妖怪?”王秘書恢復了平靜,暗自搖頭,手心里的名片揉了揉,準備找個垃圾桶丟了。
“幽禪花,形如發絲,附血而生,最喜人血。血越多,養得越茂盛。”
莫遙不急也不惱,見王秘書變了臉色,這才慢騰騰繼續說道,“至于那流淚的靈牌,等我抓到罪魁禍首了,自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。”
“幽禪花……”
總算聽到個靠譜的說法了。
王秘書見她胸有成竹的樣子,頓時收起了心中的輕視,話不多說,馬上掏出手機轉賬。
他盯著她的眼睛,“定金已經付了,莫小姐應該知道,什麼該說,什麼不該說。”
手機“滴”一聲響,莫遙瞥了一眼手機,吹了個口哨,面上浮出一抹真心實意的笑容,“價格公道,童叟無欺。
收人錢財,替人消災。”
王秘書金邊眼鏡后頭,單眼皮一掀,默默翻了個白眼,暗自冷笑。
好一個價格公道,童叟無欺,紅橋公司賬上的八萬八就被風刮走了。
想到這里,王秘書面上多了幾分審視,“莫小姐膽子挺大的,怎麼就確定是有妖怪作祟,不是祖宗顯靈呢?”
莫遙一臉好奇,“不如王秘書先告訴我,頭往哪邊磕,才能讓自家祖宗顯靈?”
見王秘書一臉訕訕不說話了,莫遙眨了眨眼,有些惋惜,“看來是不知道啊,我還想見見我家祖宗呢!”
分明是張年輕俏麗的面孔,怎的說起話來卻是一身反骨?
王秘書不禁重新審視起來,將目光落到了眼前的少女身上。
初見時,她像極了期末前剛熬完大夜的學生,剛考完一場,哈欠連天的。這才一會兒功夫,她就又神采奕奕了。
牛仔褲,馬丁靴,干凈利落的馬尾,散落了些絨絨碎發。額頭光潔而飽滿,又增添了幾分英氣和明朗。
笑起來的時候,透著少女的靈巧和溫柔。
可不言語的時候,那雙眼宛如利刃出鞘一般,鋒芒畢露。
5
黃家老宅是典型的“三坊一照壁”格局,對著大門就是題了“江夏世家”四個大字的照壁,庭院里是寬闊的天井,正房兩側是兩層的廂房。
院子里有紅砂石砌的古井,高矮錯落著玉蘭、蓮葉點地梅,正中堂屋門面是“百福百壽”木雕格子門,檐廊下塑有“耕讀漁樵”的傳統民間故事。
莫遙勾了勾嘴角,低頭沖掛在胸前的手機笑著說,“沒想到這黃家祖上還是詩禮傳家的名門望族。
”
電話的那頭,從進門開始就一直追問她什麼情況的王秘書說道,“黃家祖上是夏黃氏宗族,歷朝歷代都是官宦世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