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直在告訴自己,這也不能怪他,是命運的安排。
“啪啪啪”幾聲,莫遙突然開始鼓起掌來,“黃總當真口才了得,可是我還想問一個問題。”
對面垂著頭的男人終于抬起頭來,直直盯著她,沒有說話。
“就算吃人肉維持生活,海上沒有淡水,你能活多久?”莫遙抬眼看向堂屋的神龕。
“船上死了四個人,可地下鎮著的三個人的黃符朱砂都是有些年頭的,沒有更換,唯有其中一個人名上的桃木釘每年都在換新的,底下的鮮血也最多。可見你恨他至極,也畏懼他至極。”
“若不然,黃總左臂上的人面瘡是怎麼回事?”莫遙冷冷說道。
早在黃國橋回來祭祖那日,她就發現了他的手臂不太對勁。
今日離得近,趁著他分神之際,她凝了雙瞳,從衣服的紋理底下,看到了一張會呼吸的臉。
這張臉,和她打聽到的黃國亮的模樣極為相似。
毫不留情的拆穿,讓黃國橋臉上的愧疚瞬間消失不見了,如同猛獸露出了兇惡的一面。
“是又怎樣?”
黃國橋猛地將袖子撩起來,咬牙切齒道,“二十多年了,是他不肯放過我,每年一到清明,他就開始提醒我,讓我想起我當初造下的孽!”
他的手臂與常人不同,隆起了一張臉,可以看出眼睛鼻子和嘴巴。
那張臉閉著眼,扭曲著面孔,有些痛苦。
“沒錯,阿亮的簽被我偷偷換了,他來不及說話,就被我用繩子套住了脖子,親手勒死。也是我一刀一刀,將他的心臟挖出來,一口一口吃到肚子里去。
“阿亮死了,我們很快就看到了海岸。
其他人是被我推下海里去的!我用船槳按著他們的頭,看著他們死在了海里!
“他們不死,遲早會有人知道是我在船上殺了人!活人守不住秘密的,只有死人才會永遠閉嘴!”
黃國橋憎惡地看著人面瘡,“我上了岸以后才發現,手臂上長出了阿亮的臉。不論我用刀割掉,還是挖掉,他還是會長出來。他就像是和我的心臟連在了一起,他痛的時候,我也疼痛難忍!
“可就算他日日看著我又怎樣,二十多年我都忍過來了,活下來的是我!也是我娶了紅紗!”
說完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莫遙,眼里寒光一閃而過。
“莫小姐,你……”
莫遙絲毫沒有畏懼,見他仍不知悔改,無奈地搖了搖頭,沖門外喊了一聲,“你都聽見了吧。”
就在這時,一個女人突然從門外撲了進來,快步走到黃國橋面前扇了他一巴掌,“你這個畜生,是你換了阿亮的簽,是你害死了阿亮……”
黃國橋驚呆了,“紅紗,你怎麼來了……”
虞紅紗端莊美艷的面容早已涕淚四流,她對著他拳打腳踢的,“我不跟過來,怎麼知道你是個狼面獸心的畜生,你連畜生都不如!阿亮怎麼對不起你,你要這樣對他,你還是不是人……”
黃國橋任由女人在身上廝打著,用力抱住了她,臉上涌現出了慌亂。
“紅紗,你信我,我是真心喜歡你的!這些年我是怎麼對你的,怎麼對萬枝的,你應該知道……就算知道萬枝不是我的女兒,我依然加倍對你好,對萬枝好,我一直希望他能放過我,我也不想的……”
虞紅紗呆坐在地上,流著眼淚,視線從黃國橋臉上,慢慢落到了他的手臂上。
人面瘡似是承受不住這絕望的痛楚,無聲嗚咽著,開始淌著血淚。
這是她從前的戀人啊,是她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的愛人啊。
“可是,阿亮原本是能活下來的啊……”
她一直以為阿亮死了,心灰意冷之下,才嫁給了黃國橋。
可阿亮卻是以另外一種方式活著,看著他最好的兄弟背叛了自己,看著青梅竹馬的戀人懷著他的孩子,和他的仇人在一起。
她原本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,卻和他的仇人同床共枕,和他的女兒一起,日日對著他笑……
虞紅紗終是承受不了事實的真相,踉蹌著起身,死死盯著黃國橋的臉,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怨恨。
“我要去報警,我要和你離婚!你不配做萬枝的父親,你這個畜生!”說完就用力掙脫開黃國橋的懷抱,往外跑去。
可是還沒跑到大門口,虞紅紗就被攔了下來,黃國橋面容陰鷙,“紅紗,沒用的,你沒有證據的……”
話還沒說完就卡了殼,他愣了一下,怒氣沖沖地盯著莫遙。
莫遙向黃國橋晃了晃手里的錄音筆,比了個“噓”的動作,然后動作利落翻過圍墻,離開了混亂一片的黃家老宅。
10
誰說沒有證據的,錄音筆就是莫遙的保命符。
今天的信息量有點大,可莫遙絲毫不擔心黃國橋會殺人滅口。
早在她發現地底下的人血之后,她就留了一手。
從觀音湖回去之后,她跟人打聽到了虞紅紗的聯系方式,特地給她打了個電話。
她早就查清楚了,虞紅紗年輕時原本和黃國橋的堂兄黃國亮是一對,后來黃國亮死在外頭沒有回來,虞紅紗就嫁給了黃國橋。
年年黃國橋都會帶著虞紅紗回來拜祭死去的堂兄,給他的父母養老送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