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足以讓人嫉妒到發瘋的日子,一直到她父母先后病逝也沒有改變。
這一切都是因為周睿,在她的世界里始終構筑起那張完美又妥貼的大網,為她的完美人生托底。
直到三年前的那場意外,一切才徹底改變。
4
那天喬薇薇睡到中午都遲遲不起身,又打發兩個保姆一個去給她買最愛吃的甜點,一個去取她定制的衣服。
慵懶慣了的喬薇薇在保姆出門后又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,等周睿回來把她叫醒的時候,發現客廳的窗戶大開。
而悲劇已經發生了——兩個孩子在她熟睡的時候從二十七樓的窗戶摔了下去,等發現時已經氣息全無。
這場悲劇徹底摧毀了她的生活和精神,但卻沒有摧毀周睿對她的感情。
「如果沒有周睿守在我身邊不離不棄的努力,我應該早就死了——我差點就死了。這樣的他,應該不會離開我吧?對不對?」
隱隱察覺到周睿在外面有人后,喬薇薇像一個祥林嫂一般在我耳邊反復地說。
「也許——也許他只是為了逃避吧。失去兒女的痛苦,普通人,實難承受——」我能做的,也只有形式上的安慰和躲避。
喬薇薇仍舊不懈地想獲取我的認同,她不停追捕我的眼神,想要我說出更多安慰她的話。
但我卻怎麼都說不出來,我甚至難以繼續忍受她的視線。
只能每次都勉強找個別的話題岔開,或者自己借口離開。
我與喬薇薇不同。
我的生活普通至極,出生于貧窮的鄉下,從小就知道沒有人會縱容我、偏袒我,所以我只能靠自己。
通過一點一點的努力我才獲得了現在還算可以的點滴成就。
這樣的我,又要怎麼去共情喬薇薇那樣幸運又不幸運到極點的人生?
我努力讓思緒集中到解決眼下的困局之中,卻很快被喬薇薇的電話打斷。
「我不是說了,盡量減少聯系嗎?我擔心萬一尸體被發現——」
「許蔓!他死了——他死了——」
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,「誰?誰死了。」
「周睿——」喬薇薇的聲音凄厲又心碎,「許蔓對不起,我……還是跟周睿聯系了。我想問問他,肯不肯跟我一起走——」
這個愚蠢的女人。我忍不住在心里咒罵了一句。
「他答應了,他說會帶我一起走——還要帶我離開這里。對不起啊許蔓,山里好冷,雪好大,風也好大,我太害怕了。大路積雪被封了所以他把車停在了后山的小道上,我們步行去取車的途中,他失足從山上,掉下去了。」
「他死了。」
和古小蓮的死比起來,周睿的死顯得更突然,也更輕易。
我也一時腦袋空白,沒想到周睿竟然先我之前去找了喬薇薇。
我努力理解著現狀,薇薇的聲音更加微弱下去。
「許蔓——我害死了我的兩個孩子,我殺了古小蓮,現在又害死了周睿,我還害了你,要為我背上包庇罪。我這麼罪孽深重的人,實在不該,也沒有勇氣再活下去。」
這絕望的聲音讓我心中一沉,只聽她斷斷續續地道:「我死了,就沒有人知道在古小蓮這件事里,你曾為我做的事情。這樣我也解脫了,我們一家四口也就團圓了——對不起啊許蔓,我知道我沒用,我軟弱,我做不到你那麼獨立又勇敢地生活。
」
「之前我和周睿都買了巨額的意外險,受益人是對方。在周睿來之前,我已經簽好文件把受益人改成你了,同時錄制了視頻證明修改合同的真實性。我死之后,你來木屋取走,把現場布置成意外去世的樣子,然后報警吧。」
太陽穴突突地跳著,喬薇薇的聲音如此冷靜,細小卻堅決,「自殺的話是沒有辦法獲得賠付的,只有麻煩你跑這一趟了。」
「對不起,到最后也要麻煩你。」
這是喬薇薇留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句話。
只聽見一聲微弱地驚叫,幾秒后傳來重物落地的一聲悶響,手機里只有風和雪粒拍打的聲音,低沉又哀怨。
5
第二天清晨,我到達了木屋。
房間里有喬薇薇存在的痕跡,我沒費什麼力氣,就找到了她所說的東西。
「喬薇薇——你這個蠢女人。」我看著文件上她新鮮的字跡,忍不住罵了一句。
這座山從大學時代起我多次和她一起來過,每條小徑都很熟悉。周睿出事的地方我大致能猜到,她所說的需要我「布置」的現場,估計也在那里。
我立即出發,去完成她生前交待的事情。
不出一個小時便來到山頂附近的觀景臺,向下望去,能看見一個被薄雪覆蓋的拱起的人形,一眼就能認出,那是周睿。
我站在原地,遠遠地多看了一眼,便失了興趣,繼續尋找喬薇薇所說的地方。
喬薇薇選擇墜崖,想必落在了更深的山林之中。我繞到稍微平坦的下坡處,摸索著向下爬去。
意外失足自然會有掙扎的痕跡,而跳崖自殺會顯得干凈直接。
我要做的,就是找到她的尸體,布置成意外墜亡的樣子。
我把手機背包等重物放在了觀景臺上,下行了一段距離后隱隱看見了林中的喬薇薇——看見了她那件我熟悉的戶外滑雪服。